北京舞蹈学院作为舞蹈艺术人才培养的龙头机构,其教学内容和审美熏陶往往通过学生毕业后的创作对中国舞蹈产生巨大作用。学生们在编导系里,一方面是习得组织动作语言的基本能力,也就是如何用舞蹈说话;另一方面,则是如何用这些基本能力去做一个有表达的舞蹈编导,也就是用舞蹈说什么。而后者往往通过编导创作的选材就可窥其一二,编导的知识结构和精神取向其实是最终决定舞剧审美走向的根本因素。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新中国第一批舞蹈人就致力于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舞剧,也就是用中国的舞蹈形式表达中国的内容,这个孜孜以求的梦想一直延续至今,也体现在了北京舞蹈学院的课堂教学和教材写作中。而无论是编导技术还是创作内容,都是在时代环境和编导个体创新的需求下,不断发生变化的。古典舞与民族民间舞蹈作为重要的构筑中国民族舞剧的语言来源,实际上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出了局限性,不仅不能越来越多地在风格上提供新鲜的观剧经验,就是在编导创作时也因表现方式的定式而制约了表达。因此,当下的舞蹈编导教育面临着巨大挑战:如何在已有审美定式的情况下,从现有语言资源达到创新的目的?如何把编导教育从技能传授的层面提升到思维的训练,让学生在特定语言方式下习得基本舞蹈编创技法的同时,仍然具有活跃的思维向度和创新能力?作为一种理想,打造具有民族特色的舞剧有其特定的历史和思想根源,作为民族解放运动有力的文化武器和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文化支持,我们奉为圭臬的当代中国舞蹈从一诞生便被赋予了时代使命。60多年过后,这个使命仍然被舞蹈创作者们肩负着,它当然对于当下的政体和国体依然重要。只是,在艺术规律下,在具体的实施和做法上一直强调这样一个概念,多少有点作茧自缚的味道。因为我们对于自我身份的认知和确立是在不断认识世界和自我反思、寻找的过程中得以真正实现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句话实际上局限了我们的认识,不如说:只有站在与他者碰撞交流的舞台上时,方能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又去往何处。至少,让这种使命和追求退隐幕后,在技术层面和审美教育的层面上,大开门径,让学生遍识珍馐之后,才知道哪种味道最合适表达自己的喜好与心情,在一种相对自由的状态下,实现自我。没有小我的真实表达,社会理想下的大我也就无从谈起和实现。
以上是关于如何用舞蹈说话这个方面所碰触到的问题。当谈到创作者表达什么的时候,我们又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在近些年晚会歌舞铺天盖地的环境下,编导做“行活儿”的风气以及生存压力,让很多走向社会的编导人才无法做艺术上的探索,更无暇去做具有深度的人文思考。因此,吴蓓的《秋瑾》对于学院的学生来说,提供了一个视野,一个历史的面向,以及“美”的外延所在,至少,是一粒精神的种子。有时,审美与思想是互为表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