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舞蹈的高等教育,以集约化的方式在技术层面上培养了大量人才,专业舞者们的上升路径往往是在业界的几大赛事中获得奖项,虽不是独木舟,但顺着千军万马潮涌的方向,我们能够望见的成功者并没有几个。这个成功,并非以奖项在手、黄袍加身为标准,而是以不可复制、风格独特的影响力来判断。很显然,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和八九十年代相比,当下的中国稀缺真正的舞蹈明星,这个稀缺不以出镜率为准,而是指艺术上的造诣。
和其他表演艺术比起来,舞蹈对演员生理年龄的依赖度最大,身体机能与舞蹈技术密不可分的关系,决定了舞蹈演员必须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要最大可能地将身体表现力磨练和释放出来。然而舞蹈演员的心智成熟期相对身体表现力的巅峰期是滞后的,这便是存于这门表演艺术的难题。此时,可能有人会说,很多现代观念创作出来的舞蹈,可以不依赖身体技术,有演员情绪、情感作为内在张力也是成立的。抛开这里面关于艺术理念的分歧,就当下中国舞蹈创作的现实来说,这也仅仅是道理上说得过去。有一位曾经包揽国内各种舞蹈比赛大奖的演员,退出舞台成为教师,谈起时隔几年再登舞台时的感受,就是“心到身不到”,而就是这个身心的时差错位,让他觉得已经根本无法复现当年的舞台光芒。所以,只有技术,难能撑起艺术;而没有技术,艺术也很难成立。
在上世纪80年代,另一位和杨丽萍同时期声名鹊起的青年舞蹈家沈培艺,如今也早已不是青年,但在淡出舞台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她以舞蹈诗《梦里落花》再次登上舞台。和杨丽萍的《孔雀》一样,沈培艺也讲述个体的生命历程,有所不同的是,杨丽萍演绎自我从春到冬的全部嬗变,沈培艺则寄情于李清照,她把生命青春的那部分交给了青年演员去演绎,这里面当然有技术与表现效果的考虑。而无论怎样,我们都看到了真正的明星如何把岁月沉淀之后的情感与思量放在了舞蹈中,以生命蕴含作为内在支撑的风格个性无论如何是那些看上去正当年、身体给力的年轻演员所无法达到的。
无论是成为《云南映象》的B角,还是《舞林争霸》的霸主,亦或各种舞蹈赛事的获奖者,其实对于舞者来说,都仅仅是个契机。都道是舞者的舞台生命短暂,然而,从舞者到舞星的跨越何尝不是朝圣路上一步一长跪的身影所划出的距离。在这个距离的短与长中,对于艺术、人生层次境界的感悟所沉淀出的厚度便是平庸与超凡的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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