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诗与画

2014年6月27日

  好的舞蹈编导其实是懂得写诗的人。只不过,鲜有人能体会到用身体语言在舞台上把诗意表达出来的难处。毕竟,纸张笔墨间,文字做诗的神机妙趣在历代文人那里已经有了深入人心的传扬。而舞蹈,非临场亲睹,不能体会流动的身形与舞台空间或游离留白、或铺陈胶着的视觉关系,以及听觉乐音与它们的合作与背离,这之间的张力,便是生发舞蹈诗意的所在。

  舞剧《丹顶鹤》根据上世纪80年代发生在盐城的,养鹤姑娘徐秀娟为寻找走失的丹顶鹤溺水牺牲的真人真事改编。该剧的不俗,就在于编创者在一个现实题材里,在一个上世纪90年代因一首歌的传唱而广为人知的故事里,把舞蹈推向写意的境地。曾经,那个因救丹顶鹤而在花样年华里消殒生命的女孩感动了很多人,没有风云跌宕、峰回路转的世间情仇,就是人与鹤、与自然的相谐互爱。正因为这份简单,舞剧《丹顶鹤》实现了表达上的双层自由:编创者没有让舞蹈纠缠于交代人物关系和情节演进,这留出了巨大的余地,营造舞蹈独立自足的形式意味;进而,在内容表达上,跳出人物关系勾织出的格局,或设色点染,或浓墨晕染,通篇围绕天地间生灵惺惺相惜的大主题,在这里,无论是以舞蹈的形式向养鹤、救鹤的姑娘致敬,还是就此呼唤爱护动物、保护生态,都是恰切而自然的。对于舞剧而言,以身体语言在舞台上实现剧本里所欲彰显的精神追求,是真正的难处所在。在这一点上,舞剧《丹顶鹤》没有因剧废言。

  一些媒体在对这个作品进行宣传的时候,特意说明“该剧用了4D裸眼投影成像系统等科技手段”。这些年,多媒体技术已然成为舞台艺术创作非常看重的“创新点”,但对它的滥用无度,好像已经让编创者们忘记艺术的出发点在哪了。在表演艺术的创作中,无论是道具还是技术,好的运用,犹如西施蹙眉,诗眼与韵味皆出。低级的跟风,大概连东施效颦都不如,至少,后者还能跻身于经典的笑谈。而对于舞剧《丹顶鹤》而言,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种以技术喧宾夺主的介绍方式。作品一开始,女主人公在农校的课堂里学习知识、展望未来,是一个与丹顶鹤及其生活环境毫不相干的场景,因此大幕拉开时,不由得让人思忖舞剧如何推进才能让这样一个实景空间与广袤的自然环境有所连结?从对女主人公梦境的描画开始,编导就开始营造她的志向,直到最后丹顶鹤的形象出现在后面的纱幕上时,观者的疑惑终于得以开解。正是影像技术拓展了多维空间,并有效地转化为舞台语言,把女主人公的背景和她日后的行为,做了合理的说明。这个至关重要的交代就是“诗眼”所在。

  有些风物一定是要看到,才能明白其入诗入画的妙处。有一次在江南的园林里发呆,两只黄鹂不期然地落在榭边,让笔者豁然开朗,原来“两只黄鹂鸣翠柳”和“一行白鹭上青天”不仅仅是出于文字上的对仗,更是这风土赐予诗人的礼物。而这个问题放在舞剧创作中,则又要有另一层的思考:一段时期以来,很多舞剧创作在选材上因为制作方的地域原因,都强调地方特色,导致舞台上拥趸了很多地域性的历史或民俗符号。而不得不警惕的是,文化符号的运用并不等于已经把握了特定的地方文化气质。表现对象的处处落实,在视觉范围内很可能成为捕捉一方水土精神气质的障碍。舞剧《丹顶鹤》动作编排、舞美装置,都透着简净的审美追求,这与女主人公的理想世界形成了含蓄的呼应。舞剧《丹顶鹤》正是在这个层面上了有了一个很好的实现,同时也算是对当下奢靡无谓的舞台风尚,做了一个优美的拂袖而弃。从这个舞剧中,确实可以看到其在审美上至真至纯的追求,但如果就此说它已经尽善尽美,就未免言过其实了。同样有动物形象出现的经典舞剧在前,就不免让人心生比较。而观感上的不满足,还是在于编导对于群舞形式的变化没有做到穷追不舍,尤其如何通过群舞的方式把丹顶鹤在自然环境中千变万化的动态,用人的身体巧妙模拟和表达出来,并将其高度抽离成象征性的语言和代表性的段落,大概是需要在艺术层面上进一步琢磨的。

  舞剧《丹顶鹤》的现实主义题材,舞台技术与艺术上的诸多努力终究是要指向立意的。通过一部舞剧来将人性当中舍己利他的精神讨论清楚诚然是不可能的,但时隔多年,我们在那首熟悉的音乐旋律中回顾此事时,仍然能够保有一份感动,大概正是人性之美的力量。而延伸开去,我们还会想到更多:在环境危机严峻、雾霾指数时常爆表的当下,已经到了不得不反思我们与自然环境关系的时候了。在诗意舞蹈中重温那首用生命写就的生命之歌,唤醒麻木而无知的心灵,正是舞剧《丹顶鹤》的现实意义所在。

来源(中国文艺网)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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